第9章 赌不起·剧情章(1 / 2)
车夫执着马鞭犹豫不决,遇到这种事情,车厢中的贵人去不去京都已经说不定了。
“犹豫什么?去最近的城镇!”祝英台捂着马文才的伤口,厉声喝道。
本是演的跋扈小妾,方才随心而至的模样竟比演的还要像几分。
车夫不敢怠慢,挥鞭赶马继续往前走。
太守马家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他们家的公子竟然这般俊俏,不过没听说过他已经成亲的消息。
不得不说里头的妙龄女子真是好手段,惹得这等天之骄子为她舍生忘死。
他急促地挥鞭,若是马公子死在他的车上,里头的女子没事,他可能是真的要去见阎王爷。
祝英台焦急地看着车帘外飞速倒退的山林,绵针般的细雨已经停下,日头突破云层露出小角,竟然已经快正午了。
“你别睡。”她摇晃着马文才的手,往日在她身上游移的灼烫手掌渐渐变凉,往她的手间汲取着温度。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生命的脆弱和无助,向来矜贵骄傲的男子苍白虚弱着脸,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英台,我好冷……”马文才缓缓张口。
“没事的,我带你去找大夫,我带你去找大夫……”她拥住他,贴在他的胸口,试图抵挡热量的流逝。
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没有想过让马文才死。
上辈子山伯因她抑郁而终,这辈子若是马文才也因她而死,她真的会崩溃的。
不要。
车夫架着马车在香积镇的医馆停下,祝英台第一时间跳下马车,踉跄着往医馆内走,找来大夫替马文才上药包扎。
她看着马文才喝过药,支着手肘望着他失去血色的脸,终于冷静下来。
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巧合得让她不得不多想。
为什么马文才当时能恰巧出现,为什么一向风平浪静的官道会出现劫匪?
好似,这场局专门为她而来。
这是他的苦肉计吗?用旁人的性命来垒造一场英雄救美。
寒意浸透骨髓。
窗外月凉如水,医馆内厢房的灯盏燃尽到天明。
马文才醒来的时候,就见祝英台靠在床榻边沿,俏丽的脸蛋红扑扑的,身上盖着毛毯,显然是睡着的时候丫鬟给她盖上的。
他望着祝英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神色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祝英台已经形成应激反应,有马文才在身边的时候,她一向浅寐,除非是被做到累极醒不过来。
“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语气冷淡。
马文才修长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昨日他还听见她对自己的担忧和焦虑,怎么今日就换了模样?
他疑惑的眼神倒映在祝英台的瞳孔,她并不是能藏得住事情的人,如今不过是因为马文才是伤患所以暂且忍耐罢了。
“英台……”他咳嗽着,去捉她的手。
“你动什么?”祝英台没好气地将他按下去,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马文才想开口询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能和她这样平静地共处一室,已经是他用重伤换来的结果。
他害怕从她的嘴中听到伤人的话语,就算是他自欺欺人吧,哪怕知道她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或者瞒着自己,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
或许她是生气自己称呼她为妻子,亦或许是生气他一箭射杀了疤脸汉子,他都不后悔。
哪怕是再重来一次,他也恨不得剁掉那人的手掌再鞭尸,他算个什么玩意,也敢动他的女人?
日子状似平静地过去两天,矛盾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爆发。
“马文才,你那日是不是知道我躲在深坑里?”祝英台接过药碗,放在一旁的木架上。
“是。”他犹豫一瞬,还是如实回答。
他看到她放在桌上的信件后,就马不停蹄地往集镇中赶,尼山书院的下山路只有一条,加上天降大雨,很容易发现她的位置。
本来他是想绑她回尼山书院的,就在他踏到深坑旁望见她的瞬间,一向倔强的她居然落了泪。
不管是厌恶还是后怕,那滴泪都是真正为他而流的。
他忽的就心软了。
然后他就在后面远远跟着,打发走妄图骚扰她的狂徒,没有想到会遇见劫匪。
“你这样戏弄我,好玩吗?”祝英台抓着床沿,指甲泛白。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原来不抓她回去就叫戏弄吗?
“我没有想过。”他抿着唇,下颚线紧绷,即便穿着廉价的缁衣布衫,依旧掩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倨傲。
“你跟踪我,踏着别人的血肉策划一场英雄救美,生命在你眼中就如此廉价……”祝英台盯着他的脸,不错漏他面部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只是想保护你,”他垂眸,自嘲地一笑,“原来在你眼里,我马文才竟然是那种会用不入流手段的下作人?”
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自己取就是,哪里犯得着欺骗别人。
“他妄图沾染我的女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你觉得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分别?”祝英台觉得可笑,本来她还在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瞬间又被这具蛮不讲理的话气到七窍生烟。
她和马文才,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什么分别?我在你心里比不过懦弱的梁山伯,如今连横刀的劫匪都比不过?”
疼痛牵扯着他的神经,肩膀处的伤口又开始崩裂。
马文才心头凄怆。
“不过是换个强迫我的人而已!难道因为你家世高,样貌好,我便要因此多高看你一眼?”
祝英台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话不投机半句多,明日在香积镇给他找个小厮,左右他已经脱离生死边缘,自己不趁现在走,还要等他伤势完好任他再宰割一遍吗?
“英台,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谈何强迫?”
祝英台没理会,她转身走到厢房门口站定,空气中浮动着中药的味道,男子苍白的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晕黄,显得柔和不少。
“以后莫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平白挨这一刀。我并不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大家闺秀,我只嫁喜欢的人,前世未过门,我算不得你的妻子,今生也是如此。”
马文才捂住自己的胸口,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我从没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凭你的身手,那一刀能躲不过?”祝英台拉开房门,外面已经是繁星满天。
“我不敢赌。”
……
祝英台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已经跨出门槛的脚僵在半空。
若是他躲了,那一刀会劈到谁的身上不言而喻。
桌案上的油灯静静地亮着,气氛陷入寂静的沉默。
祝英台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脑海中来来回回浮现马文才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擦血渍的模样,还有,挡在她身前挨下一刀的模样。
这种炙热如火的爱意,她能明白,却承受不起。
“咳咳……”
耳畔传来男子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她转头才发现马文才咳得被褥上出现两朵血花。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道,祝英台快步走到他跟前,才发现胸膛绕着的绷带又涌出鲜血。
她踉跄着请来大夫,大夫把过脉后,犹豫着唤她出来,告诉她病人的情绪不宜太过波动,不利于恢复,勿再刺激他。
祝英台心情复杂地应下。
“我没事。”马文才见她回屋,轻声说道。
祝英台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哪里不知道他是在逞强。
她该厌恶他的,可事到如今,她竟然生不出恨意,只觉得他可怜。
“你好好休养,我等你好了再走。”祝英台叹了口气说道。
她无法原谅马文才的所作所为。
外面又开始刮起风,吹得树叶哗啦作响,恍惚间又想起前世今朝的许多事情。
她见过很多男子,不管是像兄长那般刚毅的,还是想马文才这般倨傲的,甚至还有童惠那般活泼的,不管他们伪装得多好,对她多么宠溺,骨子里都带着对女子的轻视。
好似从她诞生之始,就已经注定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在后宅同一样苦命的女人勾心斗角度过余生。
她想上学是叛逆,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忤逆,最后撞死在山伯的坟前也是种罪过。
都说人死如灯灭,为什么还要她走这一遭呢?
祝英台目光空洞,她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她屈服于宿命,不再招惹梁山伯,却又再次被宿命玩弄,遇到同样重生的马文才。
难道上天就是要告诉她,她斗不过它么?
她不服!
马文才嗫嚅着,如果是梁山伯,这个时候应该会劝她遵从自己的想法,离开医馆吧。
发小同他说,相处之道就像是放风筝,不宜紧,也不宜弛。
他做不到,他也无法想象梁山伯如果真的爱祝英台,怎么会舍得放她离开。
次日,马文才的小厮乐南找到医馆。
祝英台站在医馆的院子里,看着乐南怔神。
每次见到他的时候,祝英台都有些难为情,在学堂的时候,乐南可是见过她被马文才玩弄的模样。
乐南倒是全不在意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声祝公子。
她点头应了,指着马文才所在的房间让他进去。
祝英台等在门外,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出来的时候,乐南的面色有些凝重,同她又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出了医馆。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她望着乐南急促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浮现一丝灵光,瞬间又快到抓不住。
晚膳后,祝英台照例端着药碗进屋。
躺在榻上的男子双眸紧闭,嘴唇发白,似乎累到极点陷入沉睡。
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喊他起来喝药,喊了好几遍后没有丝毫效果。
靠近床沿的右臂正好是马文才受伤的地方,祝英台不敢去摇,只得起身去晃他的左臂,巴望他醒来喝完药再睡。
就在她准备放弃呼唤,捏着鼻子灌他的时候,男子陡然睁开双眼,将她搂住。
“放开。”祝英台皱眉,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威慑力。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身躯,不让自己压到马文才的伤处。
男子紧抿着唇,嗅着她身上的甜香,声音哽塞。
“英台,我们非得这样吗?”
马文才显现出难得的脆弱来,搂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忍受着极大的苦楚。
祝英台向来吃软不吃硬,他这般软语相求,她也不好再说重话。
“马文才,我们不合适,就算在一起也只会是怨偶。”
马文才掩去眸底的失落,手臂紧箍着她不肯放。
祝英台今日换了件烟粉裙衫,乳肉被藕荷色的抹胸包裹着,被他的胸膛压得挤开,精致的锁骨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看得口干舌燥,下腹升腾起隐秘的欲望,肉棒瞬间抬头。
空气中涌动着暧昧的氛围,滚烫的呼吸交缠。
祝英台脸颊发热,她当然知道马文才这种侵略性的目光意味着什么,花穴在这种凝视下竟然涌出汩汩淫液。
他喉头滚动,欲吻她的唇。
祝英台不知为何没有躲,或许是医馆的烛灯太烫,被褥太热,男子的眼神太温暖。
她看着男子凑近,沉香的味道将她笼罩在内,温热的唇印在她的唇角,就在她以为他一改往日强势之时,牙关被猛然撬开。
大舌探进牙关,在唇齿间扫荡着甜津。
祝英台被舔得舌根发麻,浑身滚烫,被抹胸包裹的乳尖痒得要命,双腿摩擦叫嚣着欲望。
马文才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这是第一次英台没有抗拒他的亲近。
他掀开抹胸的衣角,揉捏着她滑腻的细腰,如果不是肩膀还伤着,他定要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抽插。
祝英台被吻得七荤八素,烟粉裙衫被男子单手解落。
他似乎警醒到她的不耐,手掌摩挲着顺着腰际往上,带起一串电流,抓住富有弹性的乳肉,最后才将力气聚集在乳尖最上方的小点,弹拨挑弄。
“唔……”祝英台克制不住呻吟出声,柔媚婉转。
马文才的心理得到极大满足,他声声唤着她的名字,恨自己的另一只手不方便,不然非得揉得她哀哀求饶才好。
他掀开被褥,解开自己的亵裤,将祝英台拥在怀中,挺立的硕大蹭着她的腿心。
祝英台被吻得神思恍惚,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饶是马文才受伤颇重,身体依旧跟火炉一般,驱散春日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往他身上贴了贴。
口水吞咽的声音就在头顶,利刃毫不犹豫地破开花穴,充盈的饱胀感填满花穴最深处的空虚。
“啊——”
没有布料的阻隔,祝英台忍不住淫叫出声。
这次的交媾好似和以往都不同,可能是由于马文才受伤的缘故,动作轻柔许多,紫红遒劲的肉棒碾磨着敏感的媚肉,滚烫的欲根宛如烧红的铁棒在花穴中进进出出,时不时顶弄着最深处的敏感点,捣得她小腹痉挛。
……
厢房外的圆月挂了一夜,厢房中的灯烛也燃了一夜。
男女的影子交叠着印在白墙上,脆弱的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男子的喘息和少女的呻吟缠绵不断。
次日早起,马文才望着怀中浑身青紫的少女,吻了吻她头顶的乌发,一脸餍足。
昨夜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鱼水之欢,英台不抗拒,偶尔还会吻他的喉结,紧热的甬洞夹着他不放,甚至任由他在她的花穴里灌满浓精。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祝英台早就清醒,不过是羞于见人。
她没想到自己没耽于马文才的美色,反而是耽于马文才的肉体,健硕的肌肉和硕大的欲根,更兼昨晚的柔情小意,让她欲仙欲死。
最后还顺从他的意思,说着不入流的荤话。
男子的胸膛近在咫尺,无孔不入的热意烧着她的肌肤,花穴边缘的淫液干涸在阴毛上,异常黏腻。
她犹豫半晌,这里终归不是久留之地,耽于情色不是她的归途。
“既然乐南来了,有人照顾你,我就先走了,文才,有缘再见吧。”祝英台挣扎着起身,穿好衣衫说道。
“你要去哪?”马文才咬着后槽牙,眼底通红,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明明昨天还搂着他巫山云雨,下了床就不认人,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青楼里的妓子,而祝英台就是没良心的嫖客!
疯了。
“去你和兄长找不到我的地方,不要再来找我了,文才,祝你仕途通达,建功立业,早日觅得良人。”祝英台侧头望向他,眼神清亮,目光柔和,同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如出一辙。
马文才没说话,他知道英台会离他而去,昨夜的平静安然给他编织了一场美梦,给他一种她会愿意陪伴他的错觉。
终究还是,镜花水月。
祝英台敲着隔壁的房门,呼唤银心收拾包裹离开。
二人还没到门口就被堵住,乐南带着一串府卫将她们团团围住,称呼也从祝公子变成了夫人。
“夫人,实在抱歉。”
祝英台站在院中冷笑,望着厢房紧闭的房门。
枉她还以为马文才待自己总归有几分情谊,原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她被围堵在医馆的院子中,银心背着包裹托着她的手臂。
因着天晴的缘故,院中的簸箕上晒着草药,阳光榨过绿叶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祝英台闻着觉得有些作呕。
狭小的院子挤挤攘攘地聚集着一群人,那些聚拢到一处的皮脂屑味道无孔不入地往鼻子里面钻。
她的指甲抠着自己手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乐南,你这是做什么?”祝英台听见自己的声音,剃去初时的惊异,显现出非同一般的镇定来。
祝英台的表现让乐南着实佩服,也对,公子看上的女子,肯定是非同一般的。
“夫人,您且放宽心在这里住着,待公子痊愈,自然会给您安排去处。”乐南恭敬地说道。
祝英台当然知道乐南是在和她说什么,无非就是,将她囚禁在医馆的事情是他公子的主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她有什么意见,去找马文才说道,他就是个遵从命令的下人。
祝英台轻哼一声,提着裙摆回屋。
她就不信,他还能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医馆旁边围堵她。
她端坐在屋内的木桌旁饮茶,医馆并没有什么好茶,瓷壶里面一股陈年茶垢的味道。
父亲附庸风雅,喜欢这种茶垢酝酿出来的“清香”,她却是极为不喜的。
这就好比,她的父亲喜欢马文才这种女婿,而她对马文才这种夫婿敬谢不敏一般。
隔壁传出大夫进进出出的响动,似乎是马文才的伤势又严重了。
祝英台把茶杯放下,心中焦躁不安,若是由于昨夜的缘故……
她咬咬牙暗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连着半个月,祝英台都没有找到逃离医馆的办法,乐南将护卫分为三队,轮流值岗,后门墙角都守着人,训练有素的护卫面对石子等异常响动都不外出查看。
她只得和银心一块在医馆消磨时光。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祝英台和马文才同住一个屋檐下面,却彼此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到。
当然是因为祝英台躲着他的缘故,原本稍有缓和的关系又降到冰点。
马文才站在窗台边缘,看着祝英台眺望围墙外的身影,神色晦暗莫名。
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若是缓和的关系就意味着永不相见,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他宁愿祝英台恨他,也好过将他当做陌路人。
他同大夫说,最近夜来多梦,难以安眠,请大夫开些助眠的药方。
大夫当他是思虑过甚,不疑有他,给他开药。
“你不觉得,我家娘子最近有些嗜睡吗?是不是怀孕了?”马文才对着大夫说道。
“是有这个可能。”大夫捋着胡须说道。
剩下的话就不用他说了,就算没有这种可能,他也要坐实这种可能。
他看着煎药的瓦罐,看着瓦罐下簇动的炉火,这助眠的药物,他自然有办法让她自己喝下去。
祝英台用饭的时候,正巧听见有人嘴碎,说她近日嗜睡喜甜,真是怀孕的征兆。
她慌得要命,按照正常时间来说,她早该来月事了。
她怎么没有想到,之前在尼山书院的时候她有和避孕汤,在医馆可是没有喝的。
难道是那一晚?
她像是穿着臃肿的衣衫,全身泡在冬日寒凉的深水,黏腻的冷意自尾椎骨蔓延上来。
不能怀孕。
就在她犹豫踯躅准备找大夫确认自己是否怀孕的时候,马文才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喝吧。”
祝英台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难以想象马文才会这么好心,若是她怀孕,最不希望她流产的应该就是他。
马文才看着她清减不少的脸蛋,叹了口气说道。
“英台,没有必要。”
祝英台沉默,他说话最喜欢说一半,由得她去猜里面到底蕴含什么意思,不愧是官家出身,说话都是模棱两可,偏叫人猜度。
她闻着苦涩汤汁的味道,一颗心落落地往下沉。
她确实没有和马文才抗争的资本,离开尼山书院已经将近一个月,家中的人没有来找她。
不管这碗药是安胎药还是堕胎药,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不会比目前的境况更加差了。
她端着药碗一饮而尽,没过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
“英台,睡吧,醒来就到太守府了。”
男子的声音富有磁性,带着丝丝怅惘,好似从天际传来。
祝英台抵挡不住药性,靠在桌旁沉沉睡去。
马文才捂着肩上的伤口,自嘲一笑,打横抱起祝英台,斜睨了银心一眼,走出门示意乐南备好车马。
上辈子没有完成的事情,这辈子当然要求得个圆满。
不管那一世,祝英台都得是他的娘子。
永生永世。
不死不休。
他已经同祝家庄通过气,三书六礼在半月之内已经全部走完,就等着她上花轿嫁给他。
祝家庄不在省府,这次他也不打算走烦人的水路,由他赠祝家一处私产,让祝英台直接从省府出嫁。
祝英台悠悠转醒之时,浑身都提不上劲。
她睁开双眼,只见耀目的红,绣红幔帐,绣红衾被,精细华贵程度比上辈子出嫁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着了马文才的道。
何其可笑,兜兜转转,她还是就读了尼山书院,还是嫁给了马文才。
身上的大红嫁衣刺得她双目痛苦难当。
这就是宿命吗?
这就是宿命吗!
她被浑浑噩噩地打扮好,交到马文才的手里,一路跨火盆,上轿,拜堂,成亲……
双亲的脸上都带着喜悦,在座的高朋都洋溢着快乐,而新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强颜欢笑。
彼此心知肚明。
她坐在洒满花生红枣的床榻边,等着她的“新郎官”出现。
高台上的龙凤双烛垂泪,丝竹声被挡在门扇外。
在嬷嬷走之后,祝英台缓缓仰躺在榻间,脊背后的花生和红枣硌得她肩胛有些疼。
由于药物的作用加上白日的劳累,她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之前维持着,不过是因为马文才挟着她的腰,加上嬷嬷的搀扶罢了。
她怔怔地盯着朱红的帐顶发呆,凤冠的流苏散落在鬓边,眼泪不可遏制地夺眶而出。
前世今生,她从未有这么强烈的,被家族抛弃的感觉,兄长估计还在外面推杯换盏,父亲和母亲这时估计正在夸着马文才的修养学识……
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连她的异样都没有人看出来,或许看出来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难道所谓的为了她好,就能牺牲掉她的个人意愿,斩断她的双腿,将她放在车马上,由马文才拖着她前行吗?
就算马文才待她好一辈子,也不过是在养哺一个残废罢了。
这段日子的经历,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马文才对她的喜欢,怕也不过是喜欢一件尚算精美的器物而已。
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也想要有人爱她。
“山伯……”
祝英台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恍惚间她回忆起上辈子山伯站在尼山书院门前转头望向她的眼神,眉眼干净,眼神澄澈,温柔得不像话。
她之所爱,她之所慕,不过是有个男子,能不问前因,不计身份,对她温柔以待。
她的眼前好似出现一束光,那束光拢成蝴蝶,扑扇着飞离婚房,划过一串莹亮的影子。
女子的妆容被哭花,泪水顺着眼睑往耳际淌,妆粉被冲刷开,反倒露出底下莹白透亮的肌肤。
——吱呀。
门扇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带进来晚间的风,高台上的龙凤烛也随着抖了抖。
祝英台没有力气去擦眼泪,也没有心力去擦眼泪。
如今,她都不明白自己面对马文才的时候该是什么心情,像以前一般冷言冷语?他毕竟救过自己的命,可要她和颜悦色,她也是做不到的。
马文才提着步子,脚步放得很轻,慢慢靠近床沿。
他知道祝英台抵触这场婚事,可实打实地见到她流泪,依旧心梗到不行。
感情的事情,先来后到就那么重要吗?不管他怎么做,都比不上梁山伯?
“英台,”他扶她起身,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这辈子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熟悉的沉香气息将祝英台笼罩在内,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听,五感好似自动封闭。
马文才看着她呆滞的模样,心尖好似被人拧了一把,痛得要命。
他掏出一颗药,喂祝英台吃了下去,不论日后如何,洞房花烛总得补上。
喧嚣声远不可闻,高台上的龙凤烛静静地燃烧着身体。
女子的脸被嫁衣衬得绯红,娇艳得仿佛带露的海棠。马文才抱着馨香柔软,腹下涌起隐秘的渴望。
他拉下幔帐,呼吸粗重,修长的手指解着女子的嫁衣。
祝英台被抬起下巴,强迫着吞咽下药丸,粗砺的药丸划过喉管,撑得她哽塞难言。
不过片刻,她的全身就开始发热,眼前迷迷糊糊出现重影。
她仰头看着马文才轮廓分明的脸,柔和的灯光软化他的眉眼,竟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马文才,太过执着只会伤及自身,放弃更可能收获另一种幸福。”祝英台强忍着穴内的热潮说道。
她的脸颊因着药物的作用染上一抹艳色,撩人心魄。
“英台,我做不到。”马文才卸下她的凤冠,湿热的吻印在她的眉心。
祝英台只觉得眼皮都要睁不开,热汗止不住得往外冒,沾湿额前的鬓发。
眼前的光束聚集成一团,好似微小的太阳,又倏尔散开,华光散落四处。
她撩开小衣,无意识地用浑圆饱满的酥胸蹭着马文才的胸膛,婚服的丝绸质感完全不能满足她,她想有什么东西,能捏住乳尖最上处的孔洞,缓解她的瘙痒!
马文才哪里还忍得住,叠声喊着她的名字,躬身去吸她的乳尖。
“唔……”祝英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胳膊搂着马文才的脖颈,朱红的裙摆散乱开去,显得小腹愈加平坦白皙,好似一条妖娆的美人鱼。
滚烫的舌腔撩拨着乳尖敏感的神经,娇嫩的乳房被男子的鼻息侵蚀着,又被啃咬拉扯着往外伸。
药物麻痹了她的神经,恍然间她好似看到山伯的脸。
“不要……”她艰涩地吐出这句话,用尽力气掐着自己的大腿同药效做着抗争。
可惜事先被喂过软筋散,力道使不出来,连掐腿的动作都带着柔媚。
“英台……呼……”马文才呼吸紊乱,低喘着解开她的裙摆,探手去摸她的花穴。
芳草萋萋地宛如刚下过春雨,泥泞不堪。
他轻轻一按,就惹得身下的人吟哦出声。
祝英台被拨弄得快疯掉,甬洞中的淫液好似开了闸的洪水,拼命往外冒。
无边的空虚和寂寞蚕食着她的神经,媚肉翕张着,亟待硬物的填满,好想要……
插进来!
贯穿她!
她咬着舌尖,睁开迷蒙的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
灯烛透过红色幔帐,在男子的脸上打下影影绰绰的光,朱红的婚服严丝合缝地穿在身上,只在胸口处有些许褶皱。
祝英台咬着唇,见他褪下亵裤,硕大的欲根直接将袍服下摆顶出个小山包。
“啊……”她正等着他继续宽衣,没料腰肢瞬间被人掐住,急剧拖拽着往下,花生红枣硌过她的后背,弄得她有些疼。
肉棒的热气要烫伤大腿内侧的肌肤,她想躲,腰肢扭动着往后退,身下的花穴比她更诚实,双腿分开颤缩着洞口,吐着花露等待肉棒的进入。
好难受。
好想要。
祝英台被滚烫的热度烧得神智模糊,浑身都泛着情动的粉,靡丽多姿。
男子再也忍耐不住,拨开柔嫩的阴唇,挺身刺入!
“啊!”祝英台被顶得尖叫出声,花穴中的媚肉疯狂地舔弄着男子欲根,穴口被撑裂的感觉既痛又爽。
马文才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感觉今日英台的水流得格外多,花穴中的媚肉不顾一切地吸附包裹着马眼周边敏感的神经。
他爽得快疯掉。
他缓缓抽插着,肉棒和花穴交合的地方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淫液被死死堵住,不得其门而出。
祝英台的眼睛越来越花,挺着腰肢承接着男子的肏干。
面前的人影似乎变成了她朝思暮想的模样,她不可置信地唤道。
“山伯。”
马文才听着这声山伯,只觉得椎心泣血。
上辈子他就困于梁山伯的阴影中,这辈子还要重蹈覆辙吗?
男子的身形僵在原处,硕大的欲根卡在泥泞的花径中,将花径中的媚肉撑到极致。
不过一瞬,他又掐着女子的腰肢,腰身一耸,怼弄到最深处。
女子不受控制地淫叫出声,脆弱的花心根本承受不住滚烫狰狞的龟头,偏生男子还不放过她,旋转碾磨着她的敏感点。
“呜呜……”
祝英台低声啜泣着,小腿想要踢蹬男子健硕的大腿,却使不上劲。
他不是山伯,山伯不会这样对她。
她的腰肢被掐得生疼,男子握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托起,紫红狰狞的肉根在甬洞中急速进出。
“啪啪啪……”
腹胯相贴的撞击声响彻屋内,淫液不要命地在花穴内积蓄。
祝英台的声调全被撞散,憋尿的感觉节节攀升,膀胱被挤压得酸胀,花穴中的媚肉更是酸慰不堪。
刺激的感觉从尾椎骨延伸到后脑勺的天灵盖,没等她反应过来,又瞬间被撞得七零八落。
“英台,看着我,我是谁?”马文才插得又急又狠,恨不得把囊袋塞进她的花穴里。
富有磁性的声音挠得她耳廓发痒,她迷蒙地睁开双眼,红帐中的男子身材健硕,腹肌分明,额角的碎发垂散,热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她的胸脯上。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腹被撞得痉挛,膝盖窝的神经被顶弄得抽搐,整个人随着他的动作沉沉浮浮。
祝英台浑身犹如被火焰燎烧,花穴更是被磨出火,每次抽插都带着电流火花,捣得她汁液连连。
“英台……”男子搂着绵软的腰肢,将她拢在怀中,抱住她猛烈肏干。
不过几十下,祝英台就被肏得脚趾蜷起,颤缩着到达高潮。
还没等她回味高潮的余韵,男子灼烫的浓精就灌满她的宫腔,好似沸腾的热水,烫得媚肉剧烈收缩,再次抵达高潮。
接连的高潮刺激得她抽搐不止,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无意识颤动着。
马文才喘息着放开她,浊白的浓精妄图逃离花穴,又被他的手指堵住。
祝英台咬着唇,她的小腹被灌到隆起,淫液在宫腔内晃荡,渴望冲破牢笼。
“英台,我是谁?”男子不依不饶地问道。
祝英台别过脸去,面向墙壁,颊边的潮红尚未褪却,青丝垂散在衾被间。
半盏茶的时间后,她就沉沉睡去。
马文才用手背蹭着她的脸,唇瓣轻啄着她的嘴唇。
“英台,看看我好不好?”
声调中竟然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卑微,同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祝英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从脖颈到脚背没有一处好肉,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胸口还搭着男人的手掌。
“醒了?”马文才吻着她的唇角,冒着热气的肉棒怼弄在她的大腿中间,蓄势待发。
“马文才,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祝英台喉咙嘶哑,低声问道。
“时间不早了,你肚子该饿了吧,我给你去拿早膳。”马文才说道。
祝英台沉默,她哪里能有胃口?
用早膳的时候,闻着燕窝的味道都难受。
马文才注意着她的表情,心中的猜测陡然成型。
按道理半个月的时间是查不出有没有怀孕的,就算怀孕也不至于嗜睡呕吐,但若是尼山书院第一次和她交媾的时候就怀上了呢?
他压下自己的激动的情绪,请来省府中颇有名望大夫给祝英台把脉。
大夫捋着胡须,眉头紧皱。
太守府的公子昨日才娶妻,他家娘子就已经怀孕月余,真是世事难测。
他瞅着生无可恋的小妇人和一脸担忧的公子,不知道该心疼谁比较好,听说这祝九娘是他仗势强娶的。
大夫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时值暮春,金乌当空。
太守府一片喜气洋洋,窗墉门扇贴着规整的大红双喜,卧房内的器物家具都扎着大红绸花,红色幔帐随着窗户飘进来的风微微浮动,漾开一片海浪。
大夫坐在矮凳上,须发尽白,眼神悲悯。
躺在床上的女子好似被抽走生气,目光透过窗扇望着窗外停在绿枝上的雀儿,叽叽喳喳似乎在吵架,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祝英台缓缓转头,看着精神矍铄的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捂上自己的小腹,应该是怀孕了吧。
这个孩子不该来的。
马文才紧张得要命,大夫的叹气声让他整颗心都提起来。
“可是有什么问题?”
大夫瞧见他紧张地捻着自己的手指,又望了望半躺在榻间眉目清冽的女子,暗叹一句孽缘。
这世道,总归是女子多艰。
“是妇科急症……”大夫欲言又止。
马文才掩去遗憾的神色,原来不是怀孕,同时知道这是大夫要同祝英台单独谈了,起身退出屋外。
“大夫,我是怀孕了罢。”祝英台抚上自己的小腹,指尖克制不住颤抖。
“是,夫人放宽心,人活百年,如今夫人双十未过,未来还有很多可能,多自珍重。”大夫说道。
祝英台懂得,这老大夫是怕她想不开自尽,亦或是怕她被马文才发现自己给他“戴绿帽”,一碗汤药灌了她的性命。
她忽地笑开,宛如葱根彤管的手指掩住嘴,笑出眼泪。
大夫揪着胡子,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祝英台笑得累了,抬起手臂掩住胸口,白皙的手臂上满是斑驳的吻痕。
“劳大夫挂心,我不会寻死的。”
大夫点点头,出门前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祝英台在太守府中几日,就将府中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马太守成日庶务缠身,并不着家,婆婆姜氏是个不管事的,成日礼佛念经,不问庶务,她和马文才大婚那日是她三年来唯一跨出院子的时候。
因而太守府中并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除去马文才整日痴缠,倒比闺中日子还要肆意快活些。
她是享受不了这种快活的,明明月份尚浅,完全看不出来肚子,她却觉得小腹一天比一天大,压得她喘不过气。
腹中的胎儿如同埋下的雷种,随时可能爆发。
她是见过马文才遗憾的模样的,若是她真的怀孕,怕是绑都要将她绑在床上。
每每她出门,马文才总要陪她一起。
银心被送返祝家,她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处处受着监视。
堕胎药,去哪里弄堕胎药……
马文才不知她的心事,只知道她最近愁容满面,并不欢喜。
他压下心头酸涩,搜罗些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某日,马太守处理完事务回府,唤马文才到书房训话。
“文才,你一直是家族的骄傲,一时耽于美色可以理解,但学业还是完成的,男人有前途才能留得住女人,你可明白?”
马文才站在书房正中,没有吭声。
如果现在不修好关系,英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理他了。
马太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抄起砚台就朝他砸了过去。
马文才不躲不避,粘稠的墨汁沾了他一身。
“还真是我的种!哼!”马太守喘着气,一副不欲同他说话的模样,“明日你就回尼山书院,祝九娘既已嫁你,还能跑了不成?”
马文才抿着唇,英台是真的会跑的,马夫人的身份根本束缚不住她。
这场谈话,以马太守的胜利,马文才的沉默告终。
他回房推门,就见祝英台正趴在窗沿,盯着窗外的绿枝,对脚步声充耳不闻。
“英台,明日我要回书院……”
话音未落,趴在窗沿上的女子仿佛活过来似的,水盈的眸子转过来望着他。
马文才心如刀割,一步错,步步皆错。
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好似隔开千山万水望向他。
在太守府的半月,她的眼神终于落到他的身上,不经意地散漫终于凝聚成一团小火,在瞳仁中跃动着。
马文才被这种眼神注视得心慌,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想看见英台郁郁寡欢的模样,也不想她离开他。
这些日子,她清减不少,下巴尖尖的,纤细的腰肢被纨素包裹,盈盈不及一握,侧头靠在塌边,裙摆迤逦,像极了仕女画中思念丈夫的闺中女子。
她,在思谁?
马文才的喉咙宛如被刀刮过一般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辈子他见到她撞在梁山伯的坟前都没有这样心悸的感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将他席卷,就算是再重来一遍,他也抵不过梁山伯!
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难道重生就是为了让他明白,万事皆有缘法,强求不得吗?
他静静的看着她,朦胧的光透进来,落在她的洒金蝴蝶绸裙上,点点光辉好似星芒,耀得他双目生痛。
“英台,你可愿同我一起去?”马文才听见自己说道。
祝英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中郁结的火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马文才,你当自己是什么?又当我是什么?将我比作那些随主奔学的通房小妾,你得了空就来幸我吗?”祝英台冷笑一声,施施然自榻上起身,“上虞马家,不过如此!”
她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墨迹,停顿一瞬,接着说道。
“收起你的公子脾性和嘴脸,真当自己是上虞世家门阀,其实不过是仗着婆母姜氏的势罢了。我算是想通了,父亲母亲和兄长为什么会迫不及待让我嫁你,他们都被你这皮相才思和深情给骗了。”
“一向宠我的兄长避我不见,一向疼宠我的父母得信不回,这些都是因为你!”
“我祝家庄园无数,银钱财帛多如牛毛,更是世代传家的贵族,便是真要嫁女,也不必嫁给靠妻子隐蔽挣得功名的太守之子。”
“旁人皆以为是我的错,就因你的‘痴情专一’,我不回应就是过错,谁曾想过我!我祝英台不要这样的深情,不是当不起,而是你不配,用深情辖制我,禁锢我,便是路边的乞儿,得我做妻也会百依百顺,你有什么?”
“权势,与我何益!”
“财帛,比我何多!”
……
祝英台声调铿锵,站在屋内同马文才对峙。
汹涌的暗流卷在两人之间,前世今生纷乱的过往在这一刻凝聚在网,斩不断扯不开,偏偏又开始褪色。
马文才被祝英台的话震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对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以为母亲辜负父亲,整日礼佛,原来他的父亲才是其中的根源。
“英台,我从没想过……”马文才拥住她。
“马文才,我们和离吧。”祝英台打断他的话。
她察觉到男子的僵硬,空气静默无声。
“马文才,我们和离吧。”
她重复道,就算堕掉腹中的孩子,她也逃不过这座婚姻的囚笼,一劳永逸地办法就是和离。
话一出口,祝英台全身放松下来,仰头望着马文才。
即便衣衫未换,上面还沾着新染的墨汁,依旧朗眉星目,气质拔群,偏偏又如此情深,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郎?
可惜,她实在无福消受。
每一世都是错误的开始,又是错误的结束。不如到此为止,各自安好。
“英台,我不同意……”马文才搂紧了她,恨不得将她融进骨血里。
“马文才,没有用的,我们不合适。”祝英台任由他搂着,沉香的气息笼罩着她,男子的心跳声压在她的耳畔,震颤得快要跳出胸腔。
热泪滴在她的肩膀,透过薄绡春衫灼伤她的肌肤。
祝英台心绪复杂难言,心尖似乎也被热泪烫伤,她从未想过,看着那般高高在上的马文才竟然会不顾形象拥着她啜泣。
像个孩子。
那些尖锐如刀的话,她没法再说出口第二次,可和离还是要和离的。
“文才,与其日后变成怨偶,不如早做决断,昔年的旧情,前世的愧疚,今生的救命之恩……”祝英台回忆起来,才恍然发现自己和马文才竟也经历这么多事,“我知道自己还不起,但你屡屡胁迫于我,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何?”
“没有欢喜……”马文才紧紧将她抱着怀里。
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顾不得要做个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
没有英台,他哪里会有欢喜。
自小父母不睦,父亲对他期待甚高,每次背不出书来,就将他关在书房中,安寝的时候才让嬷嬷抱他出来。
他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擦黑,不管他喊什么,外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屋内不允许点灯,他只能瞪大眼睛,不停翻动书页,制造出声音来。
英台是他唯一的光亮。
唯一的。
“文才,”祝英台试探着伸出手臂,搂住他精壮的腰身,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形瞬间僵硬地不像话,“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风撩过铸金团花铃铛,响声清脆悦耳。
以往她被马文才偏执骄傲的模样欺骗,以为他本性就是如此,谁知他于感情一道竟然只是个孩子。
马文才的手段偏激,她又何尝不是?
祝英台回想起自己和马文才的相处,几乎都是鸡同鸭讲。
她自认卓尔不群,不入流俗,实际她也没有选择一种能让马文才理解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她和他互相攻击,扎得彼此鲜血淋漓,在这样的基础之上,谋取好合好散,当然行不通。
马文才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女子的素手拢在他的腰后,让他后腰发痒,心尖也痒。
喜不喜欢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他知道就算是他回答喜欢,英台也不会相信的。
“若是有一女子,你不喜欢她,她却偏偏要嫁你,甚至联合你的父母亲族一起,就为得到你,你愿不愿意?”祝英台扶住他的腰身问道。
“若我没有倾慕之人,娶之也未尝不可。”马文才耷拉着眉眼,盯着祝英台搭在自己腰侧的手。
祝英台好气又好笑,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拈酸吃醋,打梁山伯的机锋。
“文才,世间人千千万万,没有一个是相同的,我……”祝英台收回自己手放在心口,“我同你不同,应该说,女子与男子在这世道总归是不同的,你瞧着不讨厌就可以娶回家,以后得遇所爱可纳妾蓄美,甚至可以休妻另娶,我不行。”
“律法令,寡妇和二婚妇人均可再嫁,王公勋贵平头百姓均不愁嫁,上者不可再上,下者无法再下,我等高不成低不就的庄园富户,嫁过一次,便只能往下嫁予小商。”祝英台此刻终于有些明白,父母兄长为何这般看中马文才。
“那为何要和离?”马文才哽咽着去牵她的手,“我不会纳妾蓄美,更不会休妻另娶,既然已经娶了,心里自然就只装着她一个,便是有旁的女子,我不会和她们多说一句话,哪里就能得遇所爱。”
祝英台诧异地望着他,原来父母兄长真为自己挑了个“好夫婿”,家世人品相貌才学皆是万一挑一,人哪里有完人。
可惜,这张白纸上唯一的墨点,是她完全无法忍受的,以及,就算是个完人,她就得喜欢么?
“因为我做不到,我接受不了同自己不爱的人成婚……”
祝英台陡然想到自己的坚持和理想,上一世她对梁山伯的就是爱吗?
她问诘马文才是否是真的喜欢,又何曾问过自己是真的爱。
她想有人与她心意相通,能理解她的坚持,尊重她的作为。她和山伯远没有到这一步,成婚之日撞碑而亡,不过是她无力而薄弱的反抗,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抗终其一生被困于后宅……
自以为是的深情,徒增两人的烦忧。
尼山书院不是她的归途,太守府也不是。
马文才不是她心之所系,梁山伯也不是。
或许,她该出去看看。
阳光透进来,在窗案旁的梳妆台上撒下斑斑暖阳,风顺着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吹落书案上的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