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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俘虏的参谋军士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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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郁郁寡欢的神态让我再次变得恶毒又贪婪。

我刻意找准埃里希的恍惚瞬间,拉着手腕将他按倒在床。我坐在他腰上,一手扣住他的脸颊,一手解开他的衣领,接着便可以慢慢欣赏少校脸上的表情从失神到困惑到控诉。如果我够耐心,边笑边隔着衣服用手指挑逗他的乳尖,虚张声势的责备就会毫不意外化成羞愤的泪水,在又红又烫的脸颊上留下闪闪发亮的印迹。我应该停下,但我做不到,他的神态太正经,一点也看不出哭泣的痕迹,我必须确认他是真的哭了才行了,至少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婊子。”他带着哭腔怒骂。他很少说这种脏话,不知是因为修养还是懒得和我费口舌。

作为惩罚我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臂,使他钉在床上,无法拭去眼泪。他像被噩梦折磨一样左右扭动着脖子,不知是想把脸藏起来还是想用枕头擦去泪水。然而埃里希太虚弱了,稍稍用点力气便被掐的无法动弹。“这是什么?”我的拇指绕着他的乳头打转,时不时轻轻弹一下,压一下,埃里希像触电了似的筋挛起来。“现在谁是婊子?”我笑着问。他哭的更厉害,拼命咬住嘴唇,呜呜叫着,眼泪像伞上的雨水一样流个不停,把枕巾都弄湿了两块。

我俯下身,吻在了他的嘴唇上,用舌尖轻柔舔舐那柔软肌肤上的可口泪水。他被迫停止呻吟,牙关紧闭,全身心的投入到新的抵抗防线中去。我毫不在意,我正摄入他浓缩的痛苦悲哀,摘下由我一手灌溉的果实。

我无法回忆起任何一个尝起来不是咸涩泪水的吻。

为了完善对克莱茨少校的幻想,我甚至为埃里希提供了一定量的香烟和啤酒。可惜同我印象中的卡扎罗斯人不同,他饮酒非常节制,我也始终没能见识到幻想中“醉醺醺的埃里希”。

再来一瓶?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想把他灌醉,让他晕乎乎的躺在我怀里流露出软弱涣散的神态,最好能加一点温和的顺服迎合,好让我体验下活色生香的爱情。

不用了。他说,冷冰冰的把酒推开。

多么残忍的拒绝呀!

我笑嘻嘻的坐到埃里希腿上,用胳膊还住他的脖颈,作势要强灌下去,他稍稍喝了两口,忙不迭推开,如此一来不可避免的往我怀中靠近了。接着喝呀!我三心二意的催促起来,实则越过埃里希去看镜中倒影。我们看上去像电影里寻欢作乐的富有情人,如果是女人穿着军装,而男人穿着睡衣的话。我轻轻吻了吻他的后颈,他没忍住,被刺激地哆嗦呻吟起来,手指掐得发白,他不敢推开我,脸颊艾艾切切的抖动着,我凑近听,才知道他在小声求饶。

“那你亲亲我!”我酒量很好,喝多了也只是倒头就睡,但能借着热乎乎的酒劲儿撒娇非常有趣,更何况面对醉鬼埃里希手足无措的模样实在可爱--他在军队这么多年,非常清楚酒精能刺激士兵做出多少恶行。

埃里希难为情的抬起眼睛,快速的眨动着,想要判断我到底有多醉。

您该睡了,他板着脸地诱骗道,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摇摇头,脸上依然挂着晕乎乎的笑容。

我们僵持了许久,再次以埃里希的妥协告终。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一圈难道他以为有人在偷窥么?,嘴唇很快地在我额头上碰了一下。

满意了?他赌气似地问。

我扑过去,抓住埃里希的肩膀,用力吻着,牙齿发出磕碰声,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尖擦在我的嘴唇上,我猛地打了个激灵。

这下满意啦。我说,你那是给姐妹的吻,这才是给

我忽然讲不出话了。

妻子?恋人?敌人?狱卒?我到底算什么?埃里希没注意到我的恍惚,他气冲冲地擦着嘴唇向楼上走去。我看着少校离去的背影,感到无比满足,不论是什么关系,只要我能一直这样欺负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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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给他一份礼物。

很快到了秋收,我负责的年轻学员被分配到农庄里帮忙,我也因此断断续续有了几天假期。用完午餐后我告诉埃里希把他父母寄来的冬衣穿上,我们要出一趟门。

他咽下问题,一一照做,下楼后正撞见我坐在沙发上抱着两杆步枪。

“我承认它很朴素,但是我最骄傲的伙伴,弧分不过一点五,偏离度每百米不超过一寸,”我炫耀道,“连卡扎罗斯狙击手都认为我们的枪更好呢。”

他僵在原地,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大约是以为我要处死他。

埃里希,我无奈地说,你见过有人用步枪执行私刑么?我要带你出去打打枪而已。

我拉了拉他那件崭新挺阔的冬装,面料果然好的要命,就是太大了,显然埃里希的父母没料到他会瘦的这么厉害。我让他加了件男士毛背心,一件西装,又从抽屉里拽出了一件羊毛围脖给他戴上,埃里希看着我忙碌的模样,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满是不信任。“为什么?”他问

“会漏风呀,你压根不知道这片地区有多么冷!”我半弯着腰为他扣上背心褡裢,那上面有股木料和卫生球的气味,这是过去父亲去教堂才拿出来的行头,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多亏了施密特过分精细的收检分类,才叫它们重见天日。“天天坐在有壁炉的室内,都把你热糊涂了。”

“为什么要带我去射击。”他不依不饶穷追猛打。

我停下给埃里希系围巾的手,用拇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不喜欢么?我以为每个卡扎罗斯中产阶级都得喜欢,哪怕是出于礼节。”

他没回答,顺着我的力度微微扬起头,居高临下地问,“射击是个危险的运动,你愿意冒这个险么?”

“对洛夫城的雄鹰我还是有信心的。”我假装听不懂,将大衣领压在围巾上,开始专心对付那些金属扣子,他的父母得有多蠢才会给战俘寄来这种昂贵的外套?“更何况,”我拉过他的一只手来摸我后腰的武装带,“我的狙击枪是单发的,手枪可不是。”

我退后半步,歪着头端详起埃里希,他难得在除做爱以外的时刻脱掉那几件洗的发白的居家服,大衣颜色接近于黑,衬的他脸色越发苍白,但除了一直抿着的刻薄嘴唇,能重新穿的暖和漂亮还是叫他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多半是因为这套大衣不能瞬间扒光,我猜测。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好看的大衣,简直可以去参加典礼了,他看上去像那种生活优渥的保守派男人会穿的行头,一手手杖,一手挽着同样养尊处优,能支付的起高级时装和女士香烟的妻子,我几乎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香水味。想到这里,我凑近闻了闻,果不其然,须后水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我忽然觉得埃里希可能非常会跳舞,战争前在夜晚的卡扎罗斯沙龙里过着玫瑰般的人生,我的意思是,谁能拒绝绿眼的年轻军官?

我没法不将穿常服的埃里希和穿制服的埃里希进行对比,尽管他始终看上去像个军人。如果必须评价的话,他穿上常服时让我有种窥伺的背德和兴奋感,好像拉开帷幕偷偷瞥见了埃里希作为克莱茨先生的一面,他也是有父母的普通人,会恋爱,会去咖啡厅和戏院,会有许多柔软琐碎,非军事化的情绪,会有部队以外的生活。我可以幻想,但越幻想越难过,我觉得他好像永远没办法完全属于我,他的过去对我关上了门,钥匙也消失在战争的沼泽中。穿上制服后他是克莱茨少校,洛夫城的雄鹰,我的狙击目标,而我总是对我的狙击目标了如指掌,但战争前的埃里希是谁,我一无所知,没有这场战争,他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就算我们穿过千里在机缘巧合下相见,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不会带我去看戏,不会挽着我的手去电影院。

有时我真希望他永远只是坦克部队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当整个世界都忘记他,我也会记得的克莱茨少校在我身下流泪的模样。

仅此而已么?

如果我费力刨析,在嫉妒失望和隐隐性欲下,也许我始终对埃里希有点聊胜于无的同情,或某种小资的浪漫幻想。我不应该同情他这个卡扎罗斯军人,我也没资格幻想我和一个资产阶级男人的“假如”。

他那么英俊,出身那么富裕,在战后还能支付的起如此昂贵的外套,又那么骄傲,神情冷淡的站在房间中央,一言不发的审视评价着周遭的一切,好像不曾遭受过恶意,又或是有足够的底气不被任何恶意伤害,但这都是假的,谢天谢地,这都是假的。他的喉结上还有我留下的牙印,乳头和腹部都是红肿淤青。我有足够的把握在一分钟叫他趴在地上流出眼泪,只有一个手势他就得开始脱掉那件漂亮外套,赤身裸体的躺在沙发上任我发泄。

埃里希·克莱茨不存在啦,没有什么克莱茨先生,克莱茨少校,洛夫城的雄鹰,甚至连埃里希都是假的,不可控的。他是谁全凭我的心情,小麻雀才是常态。他的一切都没意义了,再也不能跳舞,再也不能看戏,没有我的允许,他甚至不能穿上父母送来的外套。他得吃我提供的,用我准备的,做我要求的,而一切妥协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我想我对他偶尔展现的善意也是如此,我喜欢看到这个高傲冷漠的男人逐渐被折磨的为一丁点奖励而欣喜,这让我感到很兴奋,将以独立坚韧着称的卡扎罗斯军官玩弄于股掌之间。没错,通过同时拥有施加痛苦和快乐的力量,我彻底的掌控了他的肉体和灵魂。

我拍了拍埃里希的胸口,“你近视,对么?去戴上眼镜和怀表,你会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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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到一片好像从未被战争伤害过的丛林,风不大,是个狙击的好地方。为了保护那件金贵的外套,我摆好支架,请埃里希趴在唯一的防水布上,他迟疑着,在膝盖处提了提裤子,缓缓照做。“

“这枝给你。”我递给他那柄新一点的步枪和一粒金灿灿的子弹。

埃里希接过去。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眼前模拟瞄准,“这是卡扎罗斯佩枪,”他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问,“你从我们的狙击手手里抢来的么?”

我看着他端着枪,趴在地上,神情严肃认真的模样,嘴上解释说这是我被授予一等狙击胸章时收到的礼物,心里却在盘算要不要现在把他扒得精光。我可以踩着后背,用手枪压住他的后脑勺,叫他动弹不得,然后一把将长到小腿的大衣从后面拉起来,露出里面的浅色内衬。他的裤腰宽松了很多,全靠皮带挂着,也很好脱,还能用皮带捆住双手。这儿天气太冷,我不会全叫他脱下来,到大腿就好。多可怜啊,埃里希的脸被压进潮湿的草茎和落叶里,深色衣物间突兀的露出赤裸苍白的臀部,像那种色情战地照片一样,又多了些真挚的残忍,步枪近在咫尺,但他却无力反抗,在苍翠的绿荫下依然无法摆脱梦魇般的厄运。

我在他身边趴下,指了指远处。“你能看到我们的花园么,最左边那个小黑点是你的靶子。”

埃里希没看我,微微偏过头,脸颊在金属柄压出一点让我心里痒痒的软肉。他眯起左眼,轻轻扣动扳机,惊飞了不知刚藏在何处的小鸟。埃里希依然紧绷着,用丝毫没必要的严峻态度拉动枪栓退出弹壳,擦出一缕白烟,空气里瞬间弥漫一股奇异的气味,非常淡,但对我来说足以辨别出是火药和硝烟的味道。

我举起望远镜,看到子弹落在靶心左边八英寸的地方。“这下我知道你为什么是参谋军士长了。”我调侃道。

冰层融化破碎,埃里希脸上的严肃申请消失的无影无踪,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像被抓到作弊的学生,他显然对这事儿看的比我想象的重要许多。

我察觉到他的不满,赶快安慰道:“狙击枪得先打几发子弹叫枪管热起来,给,再来一次。”

第二枪落在靶心上方六英寸的地方。我转头正对上埃里希殷切难掩的眼神,灰绿色的眼睛从未带着这样的渴望和期待,我只好把嘲讽全都吞进肚子里。

“比上次近了很多,我鼓励道,“把眼镜带上,再来一次。“

第三枪落在靶心两点钟方向,但距离更远了点,大约七英寸,这可不妙。

“你上次开枪是什么时候?”

他紧张的眨了眨眼睛,“两年前?三年前?还是很糟么。”

我努力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语调,声音都可笑的变尖了,“啊,是啦!那是受伤前,对吗?狙击是个顶精细的活儿,几乎就在呼吸毫厘之间,有时候你前天吃多了点盐,导致心跳加快,都会影响结果,更别提你受过伤。”我的口音变重了,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

埃里希有点半信半疑,有点不自然地说,“太远了,这得有四百码了,没人能做到。”

“哦,真的么?”我被激起了好胜心,将望远镜交给他,“看好了。”

摸到枪的那一刻世界都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融化成模糊的一团,连余光里的埃里希不见了,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除了瞄准镜里的小小黑点一切都没意义,我好像变回了狙击手恰尔洛夫,脑子只有一件事儿--击中目标。

我把枪托用力压进右肩窝,左手轻轻托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半,闭上眼睛,默念五下再睁开。看到准星没有太大位移后,我轻轻扣动扳机。

“砰”

我吐出剩下的半口气,脸枕手背上,等待埃里希确认。

“靶心,稍左。”

“米嘉斯第二方面军最好的狙击手恰尔洛夫向您致意,”我得意洋洋地说,"从村姑到中尉,只需一杆步枪和一发子弹。”

埃里希舔了舔嘴唇,扭过头问:“你从你父亲那里学来的?”

他可真漂亮啊,在惨淡的晨光熠熠生光,脸颊和鼻尖上冻出了点红晕,屠夫的腮红,我记得贝卡这么叫它,因为“那些来自卡扎罗斯小少爷受不了山里的冷空气,都给吹的跟化了妆的小姑娘似的”。那点点红晕在埃里希苍白的皮肤上却显得坚毅,透出种绝望却大义凌然的英雄主义。

“怎么可能。”我冷哼一声,“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可不容易了,你得学怎么保养枪支,给它们上油,怎么伪装自己,被敌人踩着了也得咬着牙不叫唤,你还得判断风速,学点数学知识好测距离计算弧分,你还得学怎么在混了不知道什么的臭烘烘的泥巴里匍匐前进,挖掩体,还有最难的,你要用枪跟着目标走,一边移动一边开枪。”我捏了捏埃里希红扑扑的脸蛋儿,“你们不这么训练么?”

埃里希熟练的以一种力度适中,既不会激怒我,又得以保存体面的方式拍开我流连在他脸蛋上的手,“我不是按照狙击手训练的。”

“谢天谢地,不然真要好奇为什么跟你们打了八年。”我不禁腹诽,并在他能做出任何反应前满怀热情地宣布,“不过不要紧,我能教你,这样咱们以后就能一块儿打猎了。”

我叫他再开一枪,这次落在了三点钟方向五英寸的地方。

我将左手绕过他的肩膀,遮住他的左眼,“再来。”

“一直眯着左眼会牵动脸部肌肉,你的右眼也会受影响。”我对疑惑的埃里希解释道,“再来,相信我。”

又是一枪。

“四点钟方向,三英寸!”我欣喜的大喊,“我就知道!”

埃里希长舒一口气,把脸重新压在枪托上准备瞄准。我戳了戳他的颧骨,“贴上去,动作轻一点,左手张开,你有支架,不需要这么僵硬,要把所有的肌肉影响降到最小。”

他一一照做,我再次把左手伸了过去。“瞄准。”

埃里希慢慢调整呼吸时,我侧过头痴痴地看他。近距离观察曾经的敌人狙击是件奇艺且刺激的事儿,一刹那间我恍惚的以为他是我最近训练的那帮小伙子,或是我的战友。他很久没如此沉静专注了,姿势始终有种笨拙的优雅他应该不太习惯卧姿射击,非常惹人疼爱。美丽的敌人,机敏认真的小麻雀,激起我满腹柔情和怜爱的埃里希,我们第一次一起干了点真正有意义的事儿。

我将他的怀表摆在我们中间,他开完一枪后保持狙击姿势,很快的斜瞟一眼表盘,我则在上面指出射击点。我们都不讲话,树林里只有每五秒出现一次的枪声和均匀的呼吸声。一起都如同上了发条一样有条不絮,我们在不经意间,不需要任何言语的达成了一种默契,一种外人绝不可能理解的默契。我们好像摆脱了残酷的过去和未来,真真切切的活在当下,他只关心靶子,无暇怕我恨我,我也只是个观察手,不想把他按在地上弄的哭哭啼啼。我们进入了卡季卡以她独有的浪漫主义命名为“琥珀记忆”的时间片段,安详,平和,不再畏惧,不再怨恨。

一直到他射中靶心我们才打道回府。

我将步枪甩过肩头,一边收拾瞄准镜一边问他感受如何。

埃里希看上去依然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但眉宇间经久不散的阴霾消失了。我跪在地上捡起洒落一地的金色弹壳时看到他背靠在树干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夕阳眺望远方。他让我想起在卡扎罗斯博物馆里一百多年前浪漫主义画作里的主角,带着绝望的英雄主义,走向注定虚无。阳光勾勒出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微笑--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晒到太阳。

“你能看到那个塔尖么?”我指着远方在一丛绿荫里若隐若现的红色房子。

我拍干净裤子上的泥土,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那是洛夫城大教堂的塔顶。这是我为什么选择这里,埃里希,你能看到你的家乡,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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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我背着两杆步枪,防水布和丁零当啷的观察镜走在埃里希身边,忽然,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我,板着脸,神情严肃,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口吻生硬地命令道,“把你的衣服脱了。”

我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俏皮话,他却开始解开自己的大衣腰带,“你的衣服湿了,”他头也不抬地说,“跟我换。”

我愣楞地脱下外套,接过大衣穿在身上。我从没穿过料子这么高级的衣服,外面是细腻厚实的羊毛,内衬是光滑柔软的缎面,带着埃里希的体温,暖和的吓人。衣服稍稍有点大,得把腰带拉到最后一颗扣子,我轻轻去蹭竖起挺括的衣领,直到脸颊发红发烫。

“真是个绅士,”我抿着嘴笑起来,“少校先生要帮助落难少女了。”

埃里希自然地捡起自己用过的那只步枪,用左臂挎着防水布,“落难少女?”,他将另一杆枪递给我,“这两样和你都不相关。”

“俘虏不应该拿枪。”

埃里希上下打量着我,好像第一次见到似的。“别担心我逃跑,”他的嘴角露出浅浅笑意,“我见识过你用枪的样子了,米嘉斯第二方面军最好的狙击手。”

我扑过去,用手指拨开碎发和衣领,在他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走到山下时,我想要悄悄挽住他的胳膊,却被抓了个正着。

“拜托了,少校,”我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央求道,“借我一个胳膊嘛,借我这个可怜的米嘉斯姑娘一个胳膊嘛。”

埃里希偏过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微微向外伸了伸胳膊,手依然插在裤子口袋里。我挽起他的右臂,像电影里那样用手攀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能闻到淡淡肥皂和古龙水混合的气味,不知是大衣里的残留还是他身上的气息。埃里希任由我举止亲昵,没太多反应,但我认为他是高兴的,至少是享受这个瞬间的,我觉得他看我时在微笑,哪怕是带着无可奈何的情愫。

走过一个小小的水洼时,他轻轻拽了拽胳膊,示意我注意,“小心。”

哈!他果然在意我。我开心的直哆嗦,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今天真是很好的一天。”我说。

他满足的叹了口气,表示赞同。

---------------

“喝酒么?”晚饭后我问。

埃里希闻言要去拿我弄来的那些啤酒,被我一把拉住。

“啤酒是给猫仔的,能解渴,”我说着,从储物室里拉出一个小木箱,“但今晚,我们喝真正的酒。”

“卡扎罗斯酒就是真正的酒。”他纠正道,“我们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酒厂。”

“最好的酒厂是米嘉斯的拉瓦利亚庄园!”

“从没听过。”埃里希轻蔑地笑了笑,“最好的酒是卡扎罗斯西南部的阿尔滕司令葡萄酒,有一千多年历史。”

“那让我们拭目以待,”我打开木箱,露出里面包装各异,写着不同文字的酒瓶,“卡扎罗斯的,米嘉斯,南方联邦进口的,战前的,战后的,白的,红的,香槟,茴香的,草药的,还有农家自酿的,当然,压轴选手,”我抽出两瓶,放在桌上,“拉瓦利亚和阿尔滕司令,二十年。”

随着酒精一杯一杯流进肚子里,我的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茴香酒不好喝,但也能入口,香槟不算甜,刚喝下去跟柠檬汁似的,微微发苦,紧接着就冲上大脑,晕乎乎的,我不禁打了个快乐的战栗。

“典型的米嘉斯人,”埃里希还在慢悠悠地啜饮第一杯,“根本尝不出酒的好坏。”

于是我嬉皮笑脸的请他教教,他顿了顿,透过睫毛沉静地盯了我一会儿,好像在思忖该不该对一个不算精妙的把戏发笑。“你在作弄我还是真想知道?”

“当然是真想知道,”我诚恳地把左手放在心口,“以我的名义起誓,先生。”

“很好。”埃里希缓缓坐直身子,顺手将残酒泼进冰桶。“去拿几个干净的杯子和蜡烛。”

“遵命,少校!”我举手敬礼,模仿那些壮志凌云的少年士兵。

他接过杯子,在烛光上微微烤暖,随着“砰”的闷响,丝绒般深红液体带着二十年前遥远庄园里的丰收回忆流入唯一一对儿水晶杯里,放在我们面前的是如宝石一样的琼浆玉液,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神秘而危险。“拉瓦利亚,”埃里希指了指左边颜色稍浅一点的酒,“阿尔滕司令。”他指了指右边颜色更深的那瓶,“能看出区别么?”

我看着埃里希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褐发和漂亮的鼻梁,点点头。

“温暖的地方,譬如阿尔滕司令,产出的葡萄酒发酵完整,香气足,口感厚重,相对的,稍冷一点的地方出产的会更轻盈。”埃里希说,“下一步,闻一下它们的气味,然后尝一小口,一定要慢,把它像珍珠一样含在舌尖,告诉我有什么不同?”

我闻了闻,很香的高级红酒味,仅此而已。

“你感受到了么?”埃里希满足的叹息着,转动酒杯,在灯光下欣赏起它旖旎的风情,“像被阳光晒过的祈祷。”他仰起头,让液体缓缓滴入喉咙,刮的白净的下颚露出一丁点青紫色的筋脉,我好像能看见美酒带着魔法,慢慢将生命送进了他的身体。

诚实地说,我绝对算不上什么美食家,我并不挑剔,吃饱穿暖,怀里搂着少校就能满足,我品尝不出也无法理解埃里希所形容的那些微妙差别。它们尝起来确实不太一样,一个涩一点,一个甜一点,但总归是酒的味道,这是我所能做出的所有评价了。然而一种更奇妙的体会通过埃里希玄妙莫测的描述传递到了我的心里,这种刺激不是从舌尖到大脑的,而是从大脑到舌尖的。埃里希将阿尔滕司令比作透着果香的小提琴协奏曲,会唱歌的油画,吹过宏伟教堂的夏风和虔诚的祝福。于是我闭上眼睛,幻想这些自己并不熟悉的内容,随着醉意逐渐朦胧,最后好像真能品尝出来了。

埃里希也醉了,他喝的越多,细节也越多。他讲为了庆祝第一次胜仗,父亲打开了一瓶阿尔滕司令请他和他的指挥官一起分享。他讲开坦克的技巧,讲他的伙伴和战友,讲自己关于战争的回忆。我忽然觉得那瓶阿尔滕司令里有个精灵,能让时间倒流,让我们尝到二十年前千里之外肥沃土壤里凝结的果实,也能让克莱茨少校死而复生,从病怏怏的冷漠躯壳里探出头来。

“我还记得他,”埃里希缓慢地说个不停,“年轻男孩,我的副官,刚做了父亲妻子就在空袭中去世,我给他升了二级小队副,他的孩子就能去只收容军官子女的保育院。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傻孩子,他为什么不走呢?”

“马克西米连·穆勒?”

埃里希点点头,“我不奇怪,你们抓到他了,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孤儿。”

我本想说什么,随后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惊喜。我们接着喝,不知什么时候,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留声机,音乐和酒精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效应,我一点也不困,但确确实实的醉了,嘴唇上都残留着红酒的醇香。埃里希也有点晕乎乎的,说话语速变快,口音加重,衣领打开了两个,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斑驳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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